〖深男〗元日

#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
#深男

民国二十九年二月八日,大年初一。

陈深早上起来时,天刚蒙蒙亮,外面有些阴天,三分队的人在下面交接班,他拿着车钥匙走下去,路过时顺手签了字。
“头儿,不吃早点了?我正准备给你买去呢。”
“吃什么呀,大年初一人家不出摊,哪有早点让你买。交完班早点回去歇着吧。”
“得嘞。”

越界筑路清净极了,陈深开着车子进了租界。沿街户户鞭炮声,家家门前一地铺红。

车子停到老毕的官舍下头,门房出来:“陈先生这么早啊。”
“拜年,当然要早。老毕和嫂子不会还没起吧?”
“起来了,这不,鞭炮都挂上了,等着您来了放呢。”

打趣了几句,陈深进屋,是刘妈应的门,老毕在书房里没下来,主厅里空无一人。
“陈先生,过年好啊。”
“过年好,刘妈。”陈深环视了一遭:“嫂子呢?”
“在小厨房熬汤呢。”


初一早上不是应该煮汤圆么,熬汤又是哪一出。陈深挂上外套走进来,刘妈不说话,看着他只是笑。

“……”
陈深忽然有了某种预感。“…李小男来了?”

李小男来了。



陈深对这姑娘的感情,看似简单,实则很复杂。

他有过血脉至亲的兄嫂,然而乱世飘萍,一对薄命鸳鸯。他与兄长各自在不同的编制中,更是常年离散,直至生死永隔。他们的爱情对陈深而言就像一首无法具象化的诗歌,远没有落实到柴米油盐的份上。

一一就像黑暗里的一盏明灯,可以向往,没有什么参考价值。

小夫妻过日子的哲学,还是老毕教的更多一些。他在外头腥风血雨,杀人如麻,在家却能张敞画眉,一腹柔肠。他一心一意的爱着一个女人,顾念着一个家,从不忌讳因为听老婆的话而被人笑话。

耳濡目染,连扁头都觉得,陈深以后成了家,会是老毕的翻版。

“挺好的一个姑娘。”毕忠良打趣他,用拳头抵陈深的肩膀,笑话他不知好歹。陈深缩起肩膀,瞪他一眼,窝在沙发里像个炸毛的鹌鹑。



毕忠良眼里只有一种好女人——像刘兰芝那样的女人。
李小男干净,安分,不问世事,眼里心里只有一个男人,挺像嫂子的。

“你不想娶李小男,那什么样的你才看得上?徐碧城?”老毕一大早起来就烫黄酒,点了雪茄,将洋火抛给陈深:“那可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。”

“还是李默群的外甥女,我知道。”陈深乏味的说。

有时候,他也会恍惚,他爱徐碧城,可他向往的究竟是徐碧城,还是如兄嫂那般,能够并肩为战彼此扶持,如明灯一般信仰相合的爱情。

他不爱李小男。可究竟是他不能接纳李小男,还是遗憾这样一个深爱着他的姑娘,却并不真的了解他,并不能懂他心中所想,心之所向?

“我去小厨房看看。”陈深放下火柴盒子,起身下楼。



他披着外套,走到小厨房门外,听见李小男和嫂子的说话声。

“不放些党参么,兰芝姐?”
“不放,你每次都放啊?”
“补血啊,我田七,党参,黄芪,能放的都放上。还能祛风寒。”

陈深在外面倚着门框扶额。

“那不行的,我们陈深嘴刁,汤里放一点中药,叫他闻出来,他不肯喝的。鼻子可灵了。”
“哦,怪不得。”

陈深倚在门外听她们闲聊。
女人的闲聊向来离不开他们这些男人,他听着听着,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情绪。
忽然有些,羡慕老毕……?

或许吧。越是出生入死寻常事,就越向往能有这样一个安乐窝。

陈深叹了口气,敲敲门,探个头,两个人一起回头看他。
“嫂子,过年好。”他嬉皮笑脸,摊开一只爪子,走进去:“我来讨红包。”
“陈深,”李小男见到他,立刻笑成小太阳,扔下生火的扇子,蹦蹦跳跳跑过来搂他胳膊。

“红包没有你的份啊,现在才过来,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带人家小男过来吃饭。”刘兰芝站起来,温声温气,却是一通数落。
“嫂子,她还用我带么,往家里跑的比我还勤了吧。”陈深半玩笑着用嫌弃的眼神看了眼李小男,不出意料的被刘兰芝拧了耳朵。
“你还好意思说,除夕不回家,跑去值班,小男自己来,和你带着来那能一样嘛?”
“嫂子,疼……”

陈深揉了揉耳朵,低头看着小男,这姑娘真不知道是煮汤还是烧炭,白净净的小脸上蹭的左一道右一道,活像只野胡脸。

“几点到的?”
“七点多,我以为你昨晚住这儿。”
“走,带你去放鞭炮。”
“好~”



放鞭炮,驱瘟神,祈平安。这是家里小辈儿子弟的活计。
快八点钟,刘妈进来准备早饭的汤圆,嫂子回了客厅,陈深便带着李小男出去,清早的风尚有几分凛寒,他将解下来的外套裹在她肩上,挽起衬衫。

竹竿系着一挂鞭炮,门房点上火跑开,陈深举着竹竿递出院门,李小男躲在陈深背后,捂着耳朵探头笑看。

只听爆竹声噼噼啪啪,一挂点完,一地红屑。

“过年好!”
李小男大声喊。

“过年好。”陈深笑应。


-

过年好呀。
大年初一要写的拖到今天。唉。

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。
千门万户曈曈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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